烈焰衝天!
慘呼聲響徹整條街道!
街上的行人不是被炸毀的汽車殘骸彈擊得頭破血流,就是被火焰焚身,痛得在地上翻滾,呼天號哭慘叫!
坐在車廂內,平素不動如山的陸雲生,雙眼此時充滿了憤怒,推開車門,一步跨出車外,大呼:「救人!給我即刻救人!」
原本護送陸雲生到碼頭的青幫幫眾,立時搶出拯救街上的傷者。
陸雲生的兒子陸月驚恐間,與他的保鑣門生葉辰快步奔向陸雲生。
葉辰欄在陸雲生的身前,雙眼如鷹隼般盯向四周。
陸月急說:「爹,你跟冬奶奶先回車上,此地並不安全!」
陸雲生連咳數聲:「他們對付的人是我,卻傷了這麼多無辜,我怎可為了自身的安危,而龜縮在車內!他們有本事,就一子彈射進我的頭殼!」
王小冬緊緊握著陸雲生的手:「他們好像不是要你的命,否則,方才要轟掉的應該是我們的汽車……」
陸雲生點頭:「他們只是要阻止我離開上海。只要我沒有離開,他們就可以利用我的名頭去為所欲為。」
王小冬勸說:「既然如此,此地不宜久留!」
陸月也說:「冬奶奶說得對,爹要盡快到碼頭登船!」
陸雲生看著街上的傷者:「我不忍心放著這些因我而受傷的市民不管。」
一直沉默不語的葉辰此時說:「陸先生放心,青幫的兄弟們已經在盡力搶救他們……」
陸月乘時接口:「一切留給兄弟們善後吧!只要爹能盡快離開,傷及的無辜將會減到最少。」
陸雲生環視街上的傷者,吸了一口氣,一咬牙準備登車離去,突然,驚變再生!
轟!轟!轟!轟!
以陸雲生為中心點,他的四周同時間猛然連環爆炸!
陸月大驚;葉辰及在陸雲生身旁的青幫幫眾立時以身作護盾,將陸雲生及王小冬團團圍住保護。
對方真的不是要取陸雲生的命,所有爆炸只在他四周二十步之遙發生,將原本受傷及圍觀的人群與及教傷的青幫幫眾炸得血肉橫飛,但陸雲生及王小冬所在之處卻絕沒波及。
敵人好狠!好準!好殘忍!
陸雲生大聲高呼:「要救人!要救人!」
陸月急說:「對方一定在高處向我們投擲手榴彈。我們完全被鉗制,要自救都陷於困難,如何救人?」
陸雲生怒呼:「他們就是不要殺我,我就用自己救人!你們給我滾開!」
陸雲生怒喝間,將圍著他的葉辰及幫眾推開,強撐身子向外衝去。
王小冬、陸月、葉辰及幫眾急得緊跟陸雲生身後。
陸雲生向大街四周急奔疾喝:「你們要對付的就是我陸雲生,不要傷及無辜!要轟掉就轟掉我吧!」
陸雲生所到之處,爆炸立時停止!他四周急奔,即時阻止了對方投擲手榴彈,但陸雲生本身已有哮喘病,一陣急奔,已即時急喘猛咳起來。
王小冬急得流出了眼淚:「你不要再跑了,他們已經停止投炸了!」
陸雲生咳著說:「不!我一停下來,他們又會再投!我不能停下來!」
陸雲生猛咳間,不停在大街上奔跑,狂呼:「快!快些趁機將所有人帶走!」
葉辰知道陸雲生決定了的事情,誰也不能阻止,當下立呼:「陸先生的說話你們沒有聽見嗎!還動得了的人,快給我將所有人帶走!」
還可以走得動的青幫幫眾立時衝向大街上的傷者與行人,將他們帶走。
一刻鐘時間,街上其他的行人都被帶走了,王小冬將陸雲生拉停:「他們都被帶走了,你停下來吧!」
陸雲生站定了,不住的咳嗽,但眼睛卻不停地掃視著周圍的街道,到肯定街上再沒有其他行人,才終於露出了笑意。他的咳聲始終沒有停下來,王小冬的眼裡已是滿載淚水。
陸雲生咳著說:「想不到我……這條命……還有……一點用處……」
王小冬嘆了一聲:「雲生,這又何必。」
陸雲生冷哼:「他們要留我一條命來利用,我就用這條命來跟他們賭一鋪!」
王小冬終於流下了一滴淚:「你這一次賭勝了。」
陸雲生咳著苦笑:「勝了又如何?終究傷了很多無辜的性命。我們走吧;船不等人。」
陸月吸一口氣,輕聲說:「爹,船恐怕已經開出了……」
陸雲先臉色一變。
陸月從懷中取出了陀表,遞到陸雲生眼前。
陀表告訴陸雲生現在已經是四時零五分。
他們要乘的是四時開往香港的輪船。
現在是四時零五分,即是說船已開出。
陸雲生他們趕不了上船。
即是說上海皇帝離不了上海,他要留下來。
既然已將陸雲生留下來,對方目的已達,自然不會再投擲手榴彈!
陸雲生慘然:「帝皇命終,絕路難逃……他們勝了……是我輸了,我……輸了……」
陸雲生猛然狂咳,嘩啦一聲,一大口鮮血狂噴而出!
在王小冬驚呼間,陸雲生倒下地來!
第二天早上。
上海的賣報童子拿著剛印出來的新聞報紙高呼叫賣。
報童大呼:「號外!號外!上海皇帝陸雲生急病去世!上海皇帝陸雲生急病去世!」
剛上班的人們聽見報童的呼叫,急上前搶購報童手上的新聞報紙。
大家急圍在一起,看新聞報紙上血紅色的大字標題。
「上海皇帝陸雲生急病去世,家人決意運棺到香港,完成最後遺願!」
三天後的黃昏。
天陰,下著毛毛細雨。
青幫過百幫眾,身穿白色素服,在陸月及葉辰帶領下,神情哀傷的扶著陸雲生的靈柩從陸家大宅走出。
陸雲生的原配、子女個個都哭得死去活來,在眾人的摻扶下,走上預備好的汽車。
王小冬雙眼哭得紅腫,滿臉淚痕,強撐著軟弱的身子,伴著陸雲生的靈柩,走上靈車。
靈車發動,準備開往碼頭,將靈柩運上船,再到香港。
突然,數輛軍車在靈車前停下來,將靈車攔下。
一個身穿軍服的軍人從軍車走下來,走近靈柩。
陸月心頭一驚,在靈柩前向那軍人一拱手:「趙副官,多謝你來送先父一程……」
那趙副官臉上擺出了一副哀傷的樣子:「我家李將軍與陸先生相交多年,今日故人仙逝,將軍有公事在身,怎樣也要派我代表他來送陸先生一程。」
陸月一抹臉上眼淚:「感激將軍濃情,但到香港的寶樹雲號就要起航,我們要趕到碼頭。」
趙副官木然說:「自來離鄉者總是安葬故鄉,為什麼陸先生的靈柩要運往香港?」
陸月哭說:「到香港是先父的遺願,為子者當然要盡孝。靈柩一到,在香港走一圈,算是圓了先父的心願,就運回故鄉安葬。」
趙副官感動:「姪兒真是一個孝子!既然陸先生的遺體將要離開上海,作為他的至交,怎樣也要見他最後一面。」
陸月一驚:「趙副官,先父的靈柩已經蓋棺,驚擾他的遺體只怕不好!」
趙副官森然說:「我是個直性子的軍人,將軍交代的任務,要是做不了,會坐立不安,怎樣也要做到為止!今天我要代將軍見老朋友最後一面,怎樣也要見一見!」
趙副官說完,就向靈柩走去。
葉辰與扶靈的青幫幫眾立時上前,攔在靈柩前。
數十軍人從軍車走下來,不發一言,舉鎗就指向葉辰眾人。
只要軍人開鎗,一場屠殺即刻上演。
突然一把冷冷的聲音響起:「既然趙副官要完成任務,代將軍見老朋友最後一面,我想陸先生絕對願意。」
是王小冬。她雖然容顏憔悴,一臉悲痛,但盯著趙副官的眼神卻是冷然深峻。
葉辰反對:「冬奶奶……」
王小冬一擺手,阻止葉辰說下去:「陸先生一向靠人面、情面、顏面這『三碗麵』處世,就算他現在離去了,我想他也會給趙副官這老朋友一個情面。」
趙副官一笑:「都是冬奶奶了解陸先生。」
趙副官示意數個軍人跟著他,走到陸雲生靈柩旁,準備開棺見陸雲生最後一面。
葉辰一揚手,所有青幫幫眾突然將趙副官他們圍著。
趙副官臉色一變:「冬奶奶,這是什麼意思?」
王小冬苦笑:「我知道陸先生會給副官你一個情面,讓你動他的棺槨;但我們青幫幫眾若讓你如願,就是我們對陸先生的大不敬!既然如此,大家都準備跟陸先生一起上路,當然,也不能拋下趙副官你一人……」
趙副官大怒:「你們敢!」
葉辰大聲問眾幫眾:「你們敢不敢?」
眾幫眾大呼:「敢!」
趙副官臉色劇變,額上已滲出了汗水。
王小冬淡淡的跟趙副官說:「副官就請見陸先生最後一面,我們大家好快快一起陪陸先生上路!」
趙副官雖然帶著十多個拿著機鎗的軍人,但自已被過百的青幫幫眾包圍著,就算即時發難,也只會跟他們同歸於盡!
趙副官心念電轉,臉上神色一緩:「要動陸先生的棺槨,的確是對他的大不敬。陸先生永遠都在我的心中,這最後的一面就不見了吧。」
王小冬躬身向趙副官一個萬福:「那就多謝副官你對我們的體諒了。兄弟們,你們在這裡多陪副官一會,待我送陸先生一程,完成他最後心願。」
眾幫眾大呼:「多謝冬奶奶!恭送陸先生!」
在葉辰的監護下,陸月急扶著王小冬走上靈車。
趙副官眼睜睜看著靈車緩緩駛出陸家大宅,一臉寒霜,恨得牙癢癢。